一只大甜筒

养鸽大户。

【你不知道的事】婷鞠

 


“今天的采访时间已经结束了,请各位媒体朋友散了吧,夜晚风大,早点下班回家。” 经纪人陪着笑脸张开双臂挡住身后那个瘦小的身影,还是架不住蜂拥而上的娱记把麦克风从各个角落里伸到鞠婧祎嘴边,从发布会门口到保姆车区区三十米,却被各大周刊的狗仔围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

27岁的她,中分金发大波浪,长裙曳地名利缠身,一个比娱乐明星还更受媒体关注的小提琴演奏家。媒体怎么会轻易放过她这张行走的饭票呢。

“没关系,再问几个问题吧,场外的媒体朋友也等了很久了。”鞠婧祎微笑着拍拍身前Judy姐姐的肩膀示意她让开,娱记的眼神瞬间涌起一股感激涕零的湿润,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职业精神。

“上次塞纳周刊拍到你和xxx一起进了酒店请问是什么行程呢?”

“碰巧遇到一起吃饭而已。”

 

“xxx导演在发布会上说下一部电影想请你跨界合作请问你愿意吗?”

“目前没有进军演艺圈的打算,抱歉了。”

 

“上次xxx在节目里透露最有好感的女生是你这种类型请问你怎么看?”

“我对他没兴趣。”

 

闪光灯咔擦咔擦响个不停,众狗仔急切地思索着有没有能炸出大新闻的问题,Judy心里默念一百遍我的小祖宗啊千万要按台本来啊,一边在身后掐着鞠婧祎的腰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

人堆缓缓向车门口移动,耳边此起彼伏地传来各种尖酸问题,鞠婧祎低着头慢慢走着,随意捡几个能听清楚的问题回答,态度坦诚而直接,一脸的随便你们写吧老娘无所畏惧。

 

“请问,你和黄婷婷现在还有联系吗?”

“……”

 

 

第二天Judy一大早就拿备用房卡刷开了鞠婧祎的房间把十多份娱乐报纸摔到她面前,所有头版都很默契地舍弃了挖到的八卦只登了一张照片。

鞠婧祎的表情特写。

在她听到那三个字以后突然停住了脚步,转头望着提问的方向时被抓拍的瞬间,皱着眉头红着眼眶,眼神动情而深邃。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能躲媒体就别随便搭腔?”Judy暴走到分分钟能表演川剧喷火。

从被窝里挣扎着钻出来的鞠婧祎揉了揉眼,才拿起一份报纸,看了又看。眼眉一点点垂下去,嘴角一点点勾起来,突然笑出了声。

“我真上镜。”

她把报纸举到Judy面前,“早知道不拉小提琴了,我应该去演戏的。”拿手指戳了戳自己的照片,鞠婧祎戏谑地说,“你看这表情,多逼真啊,她看到一定会相信的。”

“小鞠……”

“不过,她应该看不到吧,她从来不看这种报纸的。”

“不是说好要把她忘了吗。”

“Judy姐你还老说自己要减肥呢你说了三年了做到了吗?”鞠婧祎笑得在床上打滚,Judy很配合的上去挠她痒痒,为了让她理直气壮地说这一串串眼泪都是笑出来的。

 

 

骄傲啊,真是感情里最不需要的两个字了。鞠婧祎知道这世上没有如果,但和黄婷婷分开后的这几年里她老是忍不住去想,要是自己当初能有那么一次主动服软主动去讨好她,是不是她就没那么累。

是不是她就会多挽留自己一次,在那个大雨滂沱的,不小心脱口而出分手两个字的夜晚。

 

“今天没有通告,待在酒店好好休息吧,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Judy摸了摸鞠婧祎的脑袋,轻声地说。

“不用了,今天我约了朋友见面。”

 

 

离约定时间过去了十分钟陆婷和冯薪朵才赶到了咖啡厅的包间坐在了鞠婧祎对面,浮夸地喘着气假装是小跑过来的,“哎呀,路上堵车,上海这鬼交通。”

鞠婧祎面无表情地掰开她们牵住的手,“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吗?”

 

“你确定要这样?”

听完鞠婧祎的打算后陆婷眼睛瞪得和冯薪朵一样大,一脸你疯了吗的表情,掏出手机在鞠婧祎面前晃了晃,“青山医院电话多少?我看你需要急诊。”

冯薪朵把陆婷按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迟疑地问,“你想好见到她要说什么了吗?”

“我有好多话想说,也可能一句都不会说。”鞠婧祎苦笑着摇头。

 

过几天要飞去日本谈一个乐器代言,也就是多问了一句,才知道对方联系的翻译社刚好是黄婷婷的公司。鬼使神差的就开了口,能不能让Kotete做她的随身翻译。

 

沉默了好久,陆婷才挤出一句话:“你要是开口说复合,她一定会答应的。”

 

“不,不会的。”

“她和我们都不大一样,不会发泄不会撒气,她的心就像一座天秤,我在这头,所有崩坏的情绪在那头,当砝码一天天减掉直到我的分量不再那么重要……”鞠婧祎苦笑着望向窗外,“她就不会回头了。”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不敢。”

“你知道吗,我这四五年都没有换手机号码,就为了有一天她也许会打给我。”

“而她分手后换了四个,上海的,南京的,上海的新的,东京的。我让晓玉一定每次都要转告我,每一个号码我都背得烂熟却不敢存在手机里怕喝醉了会打过去。”

 

鞠婧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被烫到舌头张嘴呼了呼气,继续若无其事地说,“她没有等我的意思,所以我猜,也没有回心转意的打算吧。”

看着她一脸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咖啡桌另一头的两人都唏嘘又凝噎,被捏住了喉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恍惚间眼前的鞠婧祎和印象里的黄婷婷重叠了起来,冯薪朵有那么几秒失神,看到她们嘴角眉梢相似的下坠弧度,相似的无能为力的悲哀。

她很想告诉鞠婧祎事情不是她以为的那样,黄婷婷对她的爱和忍耐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只是那些牺牲隐忍的内情,她没对你说过,也不让别人告诉。如果生活是电视剧就好了,巧合早晚会解开误会,不管结局是悲是喜好歹有个交代。不像现在这样,自己夹在中间做着两个人的树洞,却只能守口如瓶。


唯一能安心一点的是,她知道黄婷婷可以照顾好自己,就像为了省几十块漫游电话费换了号码一样过着她平淡安稳的生活,会找到生命里新的东西来填补这段感情的空白。某些方面来说她真的很成熟,不像鞠婧祎那样不设心防,在几十个闪光灯下被拍到余情未了的眼泪。

    “你想怎么样呢?”
    “我不知道…”
    “你们分手四年了,她在日本也待了四年了,应该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了,说不定还…” 有了新的伴侣,冯薪朵把最后六个字咽了回去不忍心说出口。
    “我知道…” 鞠婧祎笑得很苍白。
    “我不是想打扰她的生活,也没有奢望她会回到我身边,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幻想吧,但是我不会再任性的要她总是依着我了。”


“我就是想,再看看她而已。”

 

 

从成田机场出来直接就被接上了车送去酒店,连东京的雨都没有沾到一滴。鞠婧祎把垫在腰后的靠枕抱在手里,仰在后座上看着窗外并不陌生的风景。亚洲脸孔,高楼大厦,东京不过是另一种语言的上海,没有太大差别,除了,这座城市有她。

洽谈合作的事宜安排在第二天,合作方很贴心的给她留出了时间好好休息。鞠婧祎把整个行李箱的衣服几乎试了个遍,还把Judy扣在房间里给她做参考。

“这条项链戴着会不会显得太贵妇了?可是不戴的话领子又空空的,穿鸡心领毛衣就是要配项链才行啊。”鞠婧祎一边拿衣服在身上比划一边碎碎念着。

“刚刚那件高领毛衣不挺好的吗,还省事,又换什么呀。”Judy眉毛拧成了一团。

“可是那个颜色和耳环不搭。”

Judy差点脱口而出你有病啊,想了想自己的事业前程还是深呼吸一下憋了回去。

“就穿套西装suit不行吗,咱们明天谈生意又不是走秀去。”

鞠婧祎哑口无言,并不敢告诉Judy姐自己私下跟对方约定了让黄婷婷当她们的翻译,否则Judy可能当场订机票把她打包回上海。

 

“早点睡觉吧。”

“好。”

目送Judy掩门离开后,鞠婧祎仍然坐立难安,想到明天就要见面了。见面了说什么呢,要握手吗,还是可以趁机拥抱一下,吃饭要不要坐在她旁边,以前的事好像聊起哪一句都不妥当,但要是两人像普通工作伙伴一样客气只谈公事的话,她会发疯的。

给冯薪朵打电话求救,她只给了一个忠告,有什么话,想好了后果再说。

好像身边的人都不看好她们复合似的。

也是,27岁毕竟不是还可以荒唐胡闹的年纪了,何况以她如今的知名度,一举一动都要担着上热搜的风险。

可是这么些年过去了,我变了,她也变了,凭什么说现在的我们还是做不到互相体谅呢。

她起身去酒柜里取了红酒和杯子,坐到落地窗前用毯子把自己裹好,橡木塞揭开后滚落到地上也没有被拾起来,酒泛着沉郁的红在高脚杯中心打着转上升,夜幕里零星的车灯,葡萄生涩的味道,酒精在脑子里冲撞的灼烧感,和一个害怕提起的名字。

都是失眠的前兆。

 

如果合作方的鸽子放得不那么突然,鞠婧祎也不用浪费那么多粉底遮瑕来盖自己惊人的黑眼圈了。既怕妆容太浓,又不想看上去神色太过憔悴,这真的很麻烦的。

 

第二天的见面,直到礼仪小姐缓缓拉上了会议室的大门,鞠婧祎也没有从眼前那排面孔里找到一个可能是她想见到的那个人。

“黄婷婷呢?我是说,你们翻译社的那位Kotete。”鞠婧祎环顾了一圈,失魂落魄。

刚说了一句咖喱味的“你好”并伸出手掌准备握手的日本大叔愣住了,虽然听不懂鞠婧祎说的什么,但这质问的语气显然不是太友好。

“快翻译啊,问他啊。”鞠婧祎扯了扯身边的陌生翻译大叔的衣角。

一阵叽里呱啦和对方小心翼翼赔的笑脸,鞠婧祎才知道黄婷婷说自己得了急性肠胃炎推脱了这个工作。

后来的话她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合约,报酬,工作任务,她只跟Judy交待了一句你看着办吧。

鞠婧祎很努力地控制自己才没有把刻在脑子里那个电话号码拨出去,会暴露自己有多关注她的,这样一点都不酷。可是不能把话说清楚同样让她别扭得想挠墙。

你是不想见我,还是不敢见我。

 

 

“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像个劫持了公主棒打鸳鸯的老巫婆似的。”从翻译口中得知了这段小插曲的Judy故作轻松,想缓和一下车里的气氛,从会议开始到现在驾车离开,鞠婧祎好几个小时都没说过一个字了。

“今天那个日本人可逗了,他说朋友教了他一句中文表白,叫‘我来买单’,笑死我了,还以为是我喜欢你之类的呢。”

“唉,最近,天气太冷了嘛,不小心吃坏肚子还是挺正常的。”

“……”

努力活跃气氛却得不到回应的Judy感觉自己尴尬癌马上要犯了。叹了口气拍了拍前排司机的肩膀,“小张啊,放点音乐听听,凤凰传奇什么的。”

 

鞠婧祎终于给了点反应制止了这一行为。 

 

“什么时候回上海?”

“呃,明天下午的航班,过几天有个珠宝店的活动要出席一下。”Judy说话间偷偷观察着鞠婧祎的表情,好像也没有什么异样。

 

到了酒店门口,鞠婧祎走到前面副驾驶那边拉开车门把包甩了进去,对司机说:“你去里面点个套餐,算我的,车借我开会儿。”

“你想干嘛?”Judy吓了一跳死死扒住车门。

“我兜兜风散散心不可以吗,好不容易有空来趟东京,总要转两圈看看吧。”

“那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鞠婧祎拖长了尾音,像应付唠叨的家长似的。“我都27了Judy姐,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好吗。”

“我不会给你搞事情的。”她把安全带系好,对着窗外粲然一笑。

 

东京离秋名山几百公里,大概来不及过去感受一下头文字D的场景了。

这部电影她陪她看了无数遍,因为是杰伦颜值巅峰时期的作品。到后来每个布景每句台词都记住了,她还是乐此不疲的在无事可做的周末播放这部影片。

那时候才刚刚毕业,鞠婧祎跟着小乐团东奔西走的演出,黄婷婷在家抱着辞典翻译一篇篇产品说明书。你说她怎么就学不会做饭呢,都那么穷了还得天天点外卖,不是说好了困境会激发出一个人的潜力吗。

在亮起红灯的路口踩下刹车。行人们慢慢悠悠地从车前面走过,说着笑着。一月的东京是最冷的时候吧,手要插到爱人的兜里才能暖起来,真奇怪。她又想起那条围巾了,难看的要死,也就是黄婷婷仗着长了那么一张脸才有恃无恐的戴着这些东西,想到这鞠婧祎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能人上了年纪真的会变得怕冷吧。这些年好多人排着队送她名贵的丝巾和大衣,怎么就没有那条小破围巾暖和呢。

红灯过了,鞠婧祎还发着呆没有启动车子,后面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

她把手机拿出来,清空了所有联系人,然后一个键一个键地按下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在姓名那栏输入“KOTETE(Tokyo)”。

存好了以后把手机放在旁边支架上牢牢固定住,她才松开刹车向前行驶。

 

《大话西游》快结尾的地方,紫霞仙子明明认出了至尊宝,他却还要装作不是这样。

朱茵噘嘴生气的样子真是好看,她说,我不信你会这样对我,然后把剑架在脖子上作势要刎下去。几年前大话重映的时候鞠婧祎捧着爆米花在电影院哭得稀里哗啦,而现在她已经不是那个容易感动容易冲动的懵懂少女了。

成年人做事,要考虑后果,要想清楚值不值得。

如果孙悟空没有赶到身边,紫霞仙子那一剑真的会割下去吗?

 

鞠婧祎笑着摇了摇头,真是狗血剧情啊,然后一拧方向盘撞上了路边的防护栏。

 

 

 

 

突然接到那样一个乱七八糟的电话,谁都会以为是骗子吧。

一个陌生的号码,来电人前言不搭后语,慌慌张张的嘱咐她带上钱去xx医院。黄婷婷随口敷衍了几句就匆匆挂断。

自己在东京的朋友屈指可数,怎么会有人突然出了车祸,手机里还只存了自己的号码呢。

黄婷婷把手机往旁边一丢就继续搅弄她的晚餐,燕麦酸奶加坚果仁,虽然搅得看起来一点食欲都没有,好歹是安全的。自从刚毕业那会儿尝试学做饭把厨房炸了以后,她好多年没再碰过电磁炉。心念一动,突然想起她冲进厨房抱住自己紧张地问没事吧的样子。

明明想见,为什么要躲着呢。

她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比刚剥下来的杏仁壳还苦。

其实也不是不能见啊,只是见一面又有什么用呢,她们之间的甜蜜和酸楚,哪一句旧叙起来都是要命的。黄婷婷有时候会讨厌自己是这样的实用主义者,把后果和代价拎得那么清,什么事都是朝着为她好的方向努力,把自己的情绪一摔房门锁在心里。

四年前,听到分手两个字的时候,她并没有小说里写的那种心乱如麻,反而是大脑CPU高速运转,一分钟后,平静地点头,说好。

 

冯薪朵后来听完这段陈述直接无语了。

“黄婷婷你简直了,真的,你比定海神针还直。”

“我咋了嘛。”得到这样的回应黄婷婷觉得自己很委屈。

“女孩子生气的时候说的分手怎么能当真呢?你就抱抱她哄哄她让她冷静下来再决定就好了,谁要你考虑她事业发展有你没你是不是更好啊,你是谈恋爱还是竞选道德楷模整天想那么多你不累得慌啊?”

 

四年过去了还是一点长进没有噢。

她曾经也想做一个很酷的人,把堵在她们家门口的狗仔摄像机全部砸掉,去网上开个账号把周刊报纸乱写的消息全部澄清,义正言辞地训斥网友能不能把关注点放在鞠婧祎的演奏才华而不是她们的花边消息上。

可惜话语权并不在她们手里,这一点几年前她就清楚冷静的知道,所以这种陨石撞地球的酷有什么用呢。她不会为了自己的爱情,去牺牲小鞠的事业的。

黄婷婷希望下辈子自己不要再是这样的滥好人了。

 

拿勺子刮了刮碗壁,一份酸奶燕麦粥根本就吃不饱啊,她琢磨着是叫个正儿八经的外卖,还是再吃点零食填填肚子。

这时候那个“诈骗”电话又打过来了。

好吧就冲着这份锲而不舍的精神,黄婷婷决定再给他一次表演的机会。

换了一个声音,自称是医生的人说那位车祸患者已经醒了,但好像听不懂日语,问她能不能过来处理一下。

黄婷婷心突然揪了起来。

问好了医院地址和病房号以后挂断了电话,黄婷婷拿APP查了一下这个号码的来源地,是上海。她拿上手机和钱包就冲进了东京零度的雨里。

 

“虽然安全气囊弹出来撞到了头,但我们已经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幸好前面车窗玻璃没有撞碎,主要是一些皮外的擦伤,等她情绪稳定下来随时可以出院的。”

“好的,麻烦您了。”黄婷婷手抖了半天才掏出来银行卡付了医药费,一方面是心还紧着,一方面是刚刚在路边打车冻得。

 

重逢加探病,多么煽情的场景啊,在韩剧里是要配三分钟的背景音乐来深情凝视回忆过去的。只是看到出现在门口的黄婷婷那淋成了条形码的刘海和脚上的人字拖,鞠婧祎没忍住笑出了声。豪放的哈哈哈响彻整个外科住院部。

黄婷婷不得不跟走廊上吓得停住脚步的医生护士鞠了几个躬连连说着斯密嘛散(对不起),赶紧进来掩上了房门。

 

“你瘦了。”

“你疯了?”

 

两句话几乎同时响起,两个人都愣住了。

看到黄婷婷皱紧的眉,鞠婧祎下意识就撅起了嘴。虽然不再是适合撒娇卖萌的年纪了,但看到她的那一刻,鞠婧祎觉得,过去的种种都扑面而来砸进她怀里让她回到了18岁初见的夏夜。

除了更瘦了一点,脸部线条更挺括了一点,时间竟像未在她身上留下什么。

 

黄婷婷慢慢在病床边坐下,身上还带着外面雨水的寒气,这样子真是挺狼狈的,所以鞠婧祎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让她怪不好意思。幸好,病床上那位头缠绷带的伤员形象也没好到哪去。

“还疼不疼?”

鞠婧祎抿着嘴眨着眼点点头。

“医生说问题不大,好好休息几天就行了。”

鞠婧祎没有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

黄婷婷叹了口气,把桌上碎了屏但还顽强活着的iphone递到鞠婧祎手里。

“给你经纪人打个电话吧,她一定很担心你。”

连这个温柔的声线都没变,还是那么笃定而不留余地。

 

“好。”鞠婧祎轻轻笑了一下接过了手机,在短信收信人里输入了Judy的号码。

 

【对不起Judy姐,但有些事情我必须解决,不用担心我,我很好,等我再联系你。】

 

然后她一挥手把手机从开着通风的六楼窗户扔了出去。

 

呐,现在我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只有你了,你看着办吧。

 

 

“能把恋爱谈出黑帮火拼你死我活的架势,啧啧,不愧是我们小鞠总啊。”屏幕那头的马鹿忍不住鼓掌称奇,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你们要是给不了什么好建议就拜拜吧。”鞠婧祎伸手作势要关掉跨国视频通话。

“诶别别别,让我们再瞻仰一下你的英姿。”

 

听见说话声探头进来的黄婷婷问了句:“谁啊?”

另一边两人立刻大呼小叫起来:“阿黄,是我,看看我,小鞠把镜头转一下。”

听出是陆婷和冯薪朵的声音,黄婷婷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不予理会。“我下楼买点吃的回来。”

“嗯。”

 

鞠婧祎把被子角掖得更严实了一点,往里缩了缩身子,无聊地抠着黄婷婷的ipad壳,她还是没事的时候手里习惯抠着东西。

“不过,你不是说只是想再见她一面吗,现在整这么一出,准备怎么收场?”冯薪朵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地问她。

    人在摆脱了外界的压力束缚时就容易放飞自我。鞠婧祎厌倦了那样举止得体,小心翼翼,就这么一次吧,不想再等谁来安排了,哪怕命运不给机会,她也要争取。

一开始的确只是想见一面,甚至做好了会尴尬,客套,生分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她会外套和鞋都来不及穿就赶到医院来,冻得嘴唇发紫,还用那种湿漉漉的眼神望着她。

那一眼对视鞠婧祎知道自己完了,像赌徒尝到了甜头,不赌上全部就没办法停手。

“我反悔了,我现在想和她重新来过。”

 

 

时间终于慢下了脚步,鞠婧祎能从普通的一天看到黄婷婷过去的每一天,起床,洗漱,早餐,工作,午餐,工作,洗澡,看书或者看剧,睡觉。这让一年有三分之一睡眠在飞机上进行的她很是羡慕。这样一来也没有必要问对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了,还不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干净的单身公寓,朝九晚五的工作,也读书看剧,和一些朋友偶尔小聚。而鞠婧祎的过去,黄婷婷也没问,这几年的周刊报纸已经记录得很详细了。

两个人的相处只是像老友一样平静,任谁也不会猜到她们曾是一对爱侣,没办法,你永远治不好一个装傻的人,黄婷婷不想谈的事她总有办法轻描淡写地带过。不过,这样已经很好了。

像在一座无人打扰的孤岛上,只有她和她,这样已经很好了。

 

“我什么时候能吃上寿喜锅啊?”

“等你头上绷带能拆掉再说吧,这样出去不怕被记者拍到呀。”

黄婷婷把拉面挑进勺子里一口吃掉,抬头看见鞠婧祎脑袋都快埋进碗里了,提着兜帽把她扯了出来,“噫,要沾到头发了。”

被提起来的小鞠嘴里还咬着拉面,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差点忍不住要替她擦掉嘴边的汤汁了,黄婷婷顿了顿,还是把手边的纸巾递了过去,正直地戳了戳嘴角说,“这里,沾到了。”

对两个奔三的人来说,这种互动已经有点辣眼睛了,黄婷婷觉得自己营造了好几年的高冷不好接近的形象又坍塌了。鞠婧祎倒是蛮享受的,不用再做独当一面的鞠总,不用再维持八颗牙齿的完美微笑,就算分手了,两人还是会不自觉进入从前的相处模式,撒娇黏人的猫咪和她无微不至的,什么人呢,黄婷婷,你现在算是我的什么人?

 

半个月以后鞠婧祎额头的伤口已经痊愈了,连带着身上七七八八的擦伤扭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她开始缠着黄婷婷要去富士山看雪,好像全然忘了她们是ex的尴尬关系。

看着她满心期待的样子,黄婷婷也不忍心直接泼冷水,只是一直推三阻四支支吾吾着。心里却打定了主意不会去的。

不能一起去看雪啊,初雪天是她们的纪念日,现在都拒绝不了的话,到时候面对“复合”两个字又怎么说得出不呢。

即便是分开了这么久她们依然了解彼此,知道对方每一个眼神的意图。一个在努力挑起,一个在努力回避,那就看谁更有耐心喽。

 

 

“你的工作怎么办,还不回去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啊,就当是休假了,你别操心好不好。”

 

 

下班从地铁站出来黄婷婷照旧去了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毕竟家里养着个天天宅着边看剧边吃零食的家伙。好像是交班后的小哥换了商品的摆放位置,她转了好几圈也没找着要买的水果罐头,却不小心听到身旁大婶的闲聊。她本来会快步走开避免偷听嫌疑的,如果不是对话里出现了熟悉的kiku。

 

“你听说了吗,那个很有名还长得漂亮的小提琴家,好像来了东京以后就失踪了。”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现在好多个活动方在管她们公司要人,给不出说法还要打官司索赔呢。”

“也不知道是出事了还是怎么了,连公司都联系不上,可真是吓人。”

 

黄婷婷回到家把购物袋把沙发上一扔,正猫在另一边举着ipad看视频的鞠婧祎吓了一跳,探出脑袋看了看她,“你怎么啦?”

“你留在这边的事,没跟公司商量好吗?”

黄婷婷不会发火,但当她的声音这样冷冰冰的时候已经是终极生气形态了。

“我……跟Judy姐打过招呼了呀。”鞠婧祎举起ipad挡住脸,只露出一对写着小可怜的眼睛。

“无故爽约还玩失踪,你知道信誉损失的代价有多大吗?你还想不想混下去了,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呢?”

房间的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空气冻住了一样让人呼吸困难。

鞠婧祎慢慢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认真地看着黄婷婷,她要的情绪宣泄和摊牌终于还是来了,尽管意料之外。

 

“你不喜欢我在这陪着你吗?”

 

黄婷婷移开了目光,鞠婧祎的眼神里有让她不能承受的东西。

 

她深深呼吸了一下,把钱包里的现金都放在桌上,“明天下午四点有一班机飞上海,司机能听懂成田机场,去了就找中文柜台买票。”然后努力克制住回头的欲望,直接回了卧室把门轻轻带上。

 

Ipad和手机都忘在了客厅里,可是现在出去拿也太丢人了,黄婷婷抱着腿坐在门边,脑袋搁在膝盖上发着呆。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窗外透进来的夜色比海还深,这个偏僻的公寓,以前没觉得安静是这么让人窒息的东西呢。

直到听见另一边卧室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眼泪才啪一下掉出来。

黄婷婷抬手抹掉,吸了吸鼻子笑了一下。

 

没关系,不要哭,你做的是正确的事情啊。

 

 

“工作都做完了吗?”

黄婷婷抬头对上老板善意提醒的目光,对方朝她手里的手机努了努嘴,她只好放到一边。还有一个小时,去上海的航班就要起飞了。

你该到了吧,应该已经过安检了,反正也来不及了,还有什么好惦记的。

 

但迎来结局那一刻还是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洒脱。

 

【如你所愿了】

 

纸条上只写了这么五个字,黄婷婷读了好久,久到颈椎传来的酸痛提醒她,喂,抬头吧,都过去了。

你说你那么小一只也不占什么地方,为什么一走了房间变得那么空呢。

突然就想到那句话,你走了也好,不然总担心你会走。爱果然让人变矫情了。

 

黄婷婷把双肩包卸掉,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终于可以好好哭一下了。一直当个大人好累噢。她把抽纸抱在怀里方便擦眼泪和鼻涕,弓着背盯着脚下的地板,这样子要是让人看见又要被说直男坐姿了,想到这忍不住笑了一下,管他呢,在自己的安全空间里想怎样就怎样好了。


所以忙着哭得稀里哗啦又莫名其妙突然笑几下的黄婷婷,并没有发现窗帘动了一下。一双毛绒拖鞋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内,是她接小鞠出院那天在附近随便买的,被评价丑但是很暖和的那双。


鞠婧祎轻轻地搂住了黄婷婷的头,肩上的衣服被她满脸的眼泪打湿了。

 

“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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