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大甜筒

养鸽大户。

【骑士精神】(下)

 



五月怎么会下雪呢。


潜意识里模模糊糊的认定了是在做梦,却像踩进了松软的沼泽无法脱身,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

梦里雪花又轻又密,在风里翩翩地充满了整个天地,除了,空旷的原野里一座小木屋,方圆百米内都不见积雪,甚至屋顶都是干燥的,雪花在它上空变成了水滴,像折了翼笨重的跌落。


一个没有主角和情节的梦吗,那么我在哪里?睡梦中的鞠婧祎皱起了眉,想甩开这一切似的偏了偏头。没有人的梦境里也能移动视角,她努力向那座木屋靠近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却感受到越来越炽烈的温度,仿佛是拒绝着自己,在周围划出了一圈结界。稍有逾越,便像置身烈焰中心一样呼吸困难,神识涣散。


可反正是梦吧,再难受也不会变成真的。


鞠婧祎的好奇心驱使着她忍受这一切向那座木屋靠近,快了,就差一脚踹开那扇虚掩的门了,快了……


突然火焰像流星坠落一样重重打在了身上,鞠婧祎疼得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这才睁开了眼。眼前是黄婷婷被吓了一跳缩回手的样子。窗外天色微明,还不到晨起时间,果然,是梦啊。


她长舒了一口气,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定了定心神,才对着眼前那张写满担忧和疑惑的脸笑出声来,“你在干嘛啦?”

见她笑了,黄婷婷也松了口气,捏着袖口替她擦拭额上细密的汗,“你才在干嘛,哼哼唧唧的,把我都吵醒了。”


此刻偌大的宫殿里悄无声息,生火烧水的婢女还在柴房外打盹,守夜的侍卫在绕着整个宫城巡视,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只怕鞭长莫及。


不过完全没必要担心公主的安危。从黄婷婷进宫那天起,两人就合榻而眠,彼时是天真无邪的孩童只知亲密不讲礼仪,到后来却也是慢慢习惯了,就由她们去。何况有黄婷婷在旁贴身保护,胜过成千上百的禁卫军。


擦干了她额头的汗,黄婷婷才放下支撑的胳膊回到被窝里。两人就那么脸对脸安静地躺着,看着看着,嘴角就不自觉翘了起来。鞠婧祎哗地掀开自己的被子钻到另一边,嘴里小声嘟囔着,“抱抱。”

 

还有一个月,便是公主年满十八的日子。

 

徐先生在占星阁的地板上坐着,失魂落魄的,手里撕扯的不知道是自己的胡须还是头发,他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造化最会弄人啊,妄以为自己能够上达天听,最后还是被命运牵着鼻子走。人类真是无知狂妄,还无比的脆弱。

 

“那么,只要除掉她,不就能破解此劫了吗?”

“陛下,难道您还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吗,可曾想过她会作何反应?”

“只要她能活下来,以后的事,再慢慢修补也不迟。”

“若是修补不了呢,那样痛苦的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六月才刚入夏,繁茂苍翠的季节,却传来前线战事吃紧节节败退的消息。

鞠婧祎在大殿上当着群臣的面发了脾气。她拧着腰跺着脚,嗓门直冲云霄的喊着不行。


“阿黄是我的!那么多士兵还在家里待命呢,打仗干嘛非要她去?”


黄婷婷尴尬地扒拉着鞠婧祎挂在她脖子上的手臂,小声在她耳边说着,快别闹了,这是在早朝呐祖宗。


国王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发脾气。他看了看局促的红着脸的黄婷婷,又看了看生气的噘着嘴的鞠婧祎,沉默了许久,轻轻叹了口气。


“知道了,那父王跟你借她几天行不行?”

“借了要还噢,我们拉钩。”

鞠婧祎跑到了王座旁,伸出了小拇指等待着,却被国王轻轻按了回去,把她的小拳头握在了手里。

“多大的人了,还净知道胡闹。”

 

临行前黄婷婷收到了徐先生派人送来的包裹,打开看只有一枚轻巧的罗盘,指针朝着占星阁的方向。里面还有一张字条,只写了七个字:为了她,活着回来。

虽然不知是何用意,她还是珍重地把罗盘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她从来没对鞠婧祎隐瞒过什么,只是这字条的内容实在指向明确又煽情动意的让她说不出口,黄婷婷干脆就连整件事都没提起。

 

大军出征的那天,鞠婧祎一直送她到城外的驿站,再不能送了。将士们跪成一排抱拳请命,“前路凶险,公主若不折返城内,吾等也不敢再向边荒前行,怕是要延误战事了。”


黄婷婷把她拉到一边,用宽大的斗篷做遮掩,搂她在怀里轻轻抱了一下,“好啦,回去吧,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回来了。”

“我生日之前能回来吗?”

黄婷婷在心里算了算路程,实诚地说,“不能。”


“哼!”

鞠婧祎挣脱了她的怀抱转身就走。一旁低着头拿余光偷瞄她们的士兵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回禀陛下,大军已经出发,公主也已经回到了寝宫。”

“好,你退下吧,有动向随时来报。”

 

高座上的国王挥了挥衣袖,疲惫和涌进大殿的夕阳一起袭来。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又何尝不心痛呢。


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却也是看着她长大,亲手教过她拉弓射箭,抱过她骑马的,每年除夕国宴,都安排她坐在王室成员的席位上。


可另一边是自己的亲女儿。这不是鱼与熊掌,不是手心手背,说到底,她终归只是颗棋子,既然征兆入宫就是为了保护鞠婧祎,那到了杀身成仁这天,就去履行自己的骑士职责吧。


国王仰倒在王座上长叹一声,脑海里闪过黄婷婷傻傻笑着的样子。


别怪我。

 

山路蜿蜒崎岖不甚好走,幸亏黄婷婷体力充沛,虽然是第一次跟在队伍里行军,要跟上大家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临走前鞠婧祎塞了太多不必要的衣物药品给她,驮在马背上倒显得很滑稽,行李的块头可比人大多了。


队伍停下安营扎寨时,她便拿出包袱里的点心分给大家,稍微有些奇怪的是,那些按理说该和她更多交流的高级将领却总是躲躲闪闪,不敢看她的眼睛。

随意吧,也许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她想,认真打仗,早点回去就好了。

 

刚开始那几天总是失眠,营帐里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东凸一块西凹一块,硌在她本就清瘦的肩胛骨上,垫再多的稻草也无济于事。山区里入夜后气温骤降,像和白天明晃晃烤着的太阳一刀两断了毫无瓜葛,还好她不会怕冷,盖被子只是为了隔出一个安全空间。


体内的火焰元息和血液的流淌一样平静而稳定,把温暖渡到四肢百骸。


睡不着的时候,她会趴着从营帐的缝隙里看天,看夜空里的星星。徐先生说过,它们离你的距离,远比你能想象到的远得多,一束星光跋涉到你眼底的时间里,可能那颗星星本身已经不复存在了。而我们仍然用这许多年前就已经发生过的星象迁移来预测未来。


那说明什么呢。说明人们迫切关心的雨水,祭祀,婚嫁八字,五谷收成有多么的微不足道,人类的行为和存在对这个世界多么的微不足道。上天随随便便一挥笔就写好了几万年的剧情,你是生,是死,和地上的蝼蚁一样,都无关紧要。


“那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那年的黄婷婷还只有十二三岁,对这番悲观的长篇大论并不能理解,只隐隐的觉得不是这样的,智慧如徐先生,说的也不一定都对吧。


她翻了个身躺好,床板太窄了一点,就把手掌乖乖放到身前。好像离开鞠婧祎越远,手背上契印的存在感就越强,夜深人静的时候,甚至会和脉搏一样突突的跳动起来。


“活着啊,是因为有重要的东西在这里,让你舍不得离开。”徐先生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微笑的对她说。

“当你有了想要守护的人,就会甘愿为她生,为她死。”

 

徐先生说自己很有做骑士的天分,是什么意思呢。黄婷婷闭上眼希望自己能快点睡着,这样,离踏上返程那天,又能缩短几个时辰了。

 

黄婷婷不在王宫的日子里,鞠婧祎有事没事就去占星阁找徐先生,旁敲侧击的问是否平安,虽然总是被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敷衍过去,她仍然不死心,跟在老先生身后,紧紧拽着他的衣袖。


实在被她缠得烦不过,徐先生只好告诉鞠婧祎,“放心吧,我另外派了人手去保护她。”


只说了一半的真话,应该不算是说谎吧。

跟父王吵了好久,甚至威胁他还放了狠话,不把十八岁的成人礼推迟到黄婷婷回来那天,她就不出席。

然而,千辛万苦争取到的这个许诺却成了一场空。那晚鞠婧祎趴在床边数着滴漏,还没来得及对自己说一句生日快乐,右手手背上的契印突然钻心的痛了起来,伴随着十八岁那一刻的到来。


她忍痛换好了衣服,独自提着灯笼走小路去了占星阁。不管摊开手掌还是握拳,都无法让疼痛减缓,像体内有只小虫啃啮着血肉,沿着筋脉从手背爬到心尖上。


“徐先生,救命!”
她跌跌撞撞闯进了阁楼上,却看见占星师端坐在小桌旁,左右侍婢皆被遣退,徐先生似乎早已料到,而正在等着她的到来。
他从衣袖里掏出一支药膏放到桌上,“每日早晚涂两次,可以缓解疼痛。”

“这是什么?”
敷了厚厚一层药膏后,鞠婧祎恢复了镇静,她举起手背问道。
“契约锁。”徐先生没有抬头,也知道她关心的不是这只药膏。


“缔结守护契约的骑士与主人如果分隔太远,这道锁咒会像铁链收紧一样勒住两端的人,只有其中一方死亡,咒语才会解除。”


鞠婧祎听得呆住了,一下子有无数个问题冲到脑子里来,在嘴边打着架不知该从何问起。


她也会这么痛吗。
为什么明知会这样还要派她出征,原本就没有这个必要。
难道这本来就是一个阴谋…

 

徐先生眼里满是歉疚,苦笑了一下说,“你如此聪慧,日后自会明白一切的,回去吧,不要被发现你曾离开过寝宫,不要告诉殿下你的契约锁并没有解除,如果,你还想让她活着回来见你的话。”


奇怪的是,疼痛明明解除了,鞠婧祎却突然流出眼泪来。
“父王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你是飞霜,她是烈焰。”

十年前如果能卜出王妃是因为她体内隐藏的寒气才难产而死,也不至于牵扯到黄婷婷,把两个本来无辜的孩子牵连到一起。命运就是这样吧,故意透露一些蛛丝马迹,让你自作聪明的跳进陷阱里。


“既不能共处,又因了这道锁无法离分,如果必须要牺牲一个人,你让陛下如何选择呢。”徐先生的声音苦涩低沉,听得鞠婧祎的心直直往下坠去。


“别怪你父王。”



鞠婧祎沉默了半晌,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袖擦掉脸上的泪痕,平静得让人害怕。


“徐先生说过有加派人手保护她,想必心中早已有了安排,但是没打算告诉我,是吗?”
“是。”


“那就好。”鞠婧祎咧开了嘴角,却笑得让人心疼。“她能回来就好。”


“这支药膏还给先生,我希望,能时刻感觉到她还活着。”

 

看见她朝自己深深鞠了一躬,又强作镇定走出去的背影,徐先生只能又一次的告诉自己。
只说一半的真话,应该不算是说谎吧。

险些被从高空跌落下去激起的海浪拍晕,黄婷婷伸手胡乱地抓着,口鼻间一下涌进大量咸咸的海水,正当海水快要没过头顶时,手里居然抓到了一片船桨。


在军队班师回朝路过虎跳崖的时候,平日里都不和她说话的将军们突然都友善了起来,递给她一只望远镜请她去看看海的对岸有什么。当时还不觉得有哪里不妥,只是刚看了一眼正要转身时,身后四个方向同时传来利刃破风的尖啸声,来不及闪避,扭转间刀锋划破了铠甲,竟然出手就是搏命的杀招。紧接着就是迎面一脚,不偏不倚踢在身前护心甲最厚实的地方,让她跌进了悬崖外的海里。

血从腰间不断渗出,伤口又沾了海水,她疼得没办法思考,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又是谁故意放她走。


把她救上船的一对夫妇竟然是哑巴,看穿着也不过是寻常的海边渔民,船上竟备好了绷带和上等的金创药,见她血流不止也并不害怕,手里有条不紊地替她包扎着伤口。

脱掉铠甲后舒了口气,她才想起徐先生给她的罗盘,和那最后一句话。



“陛下,公主她,又把汤倒掉了…”婢女伏在堂上身体颤抖着,阶上君王暴怒地掀翻了桌上一切摆设。“一群废物!”

果然事情不会像预料的那么容易。本以为除去了她,再喂鞠婧祎吃下忘情丹,就将这段往事彻底抹去,可那丹药药效虽奇,偏偏有一股独特的香气,混在任何食材里都遮盖不住,鞠婧祎自小熟知宫里一切奇珍异宝,如何能骗得过她。第一颗和芋圆红枣一起煮进八宝粥里,粥被倒掉。第二颗细细研成了粉末洒进汤里,汤也被倒掉。


只剩这最后一颗了。

 

她不肯吃这忘情丹,自然是已经知晓了一切,国王已经无心追究是谁走漏了风声,他只在意鞠婧祎每日把自己锁在房里,不像从前那样爱笑,甚至一言不发,要如何才能修补她的伤痛呢。


“把这最后一颗,送到徐先生那里去。”


他认输了,承认是自己不懂感情这回事,徐先生曾给出一个解决方法,被他拒绝了,他不相信这世上会有甘愿牺牲自己的人,一意孤行的要快刀斩乱麻,而如今一刀下去,却是劈在了石块上。

把当日对鞠婧祎说过的话又解释了一遍给黄婷婷。
在她沉默的时间里,徐先生替她找了件黑色长袍披在身上,遮一下她满身的血污。


终于知道左手的契印为什么从那天起开始莫名剧痛了。想到鞠婧祎也每日承受着这样的疼痛,她就觉得比肉体本身的疼痛还要难受一点。

“先生,我应该怎么做呢,请告诉我吧。”


“有两条路,你可以选。第一条是远离京城去一个她再也找不到你的地方,从此再不相见,这份药膏可以止痛,但我没有把握能劝她接受,也许漫长岁月里她最终能够把你遗忘了好好生活,但我已经说过了,这是没把握的事。”


“第二条呢?”
“第二条能够让她明天醒来就回到从前无忧无虑的样子,但是…”
“我选第二条。”
“听我说完,第二条路,你会死。”


黄婷婷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说完了吗?”

从占星阁到鞠婧祎寝宫的距离第一次变得那么遥远。
徐先生教给了她一个压制体内真元的咒语,让她在靠近鞠婧祎时不会造成伤害。但是这份压制就像在水底屏住呼吸,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多久。


至少要坚持到,做完最后一件事吧。

在大门被完全推开前,鞠婧祎就知道了来的是谁,每个人的脚步声是不一样的,听了十年,怎么忘得掉呢。她一下就扑到了黄婷婷怀里。
肆意地把头埋在她脖颈旁,环绕着她腰肢的双手抱得死死的。这么近的距离,明明就没事。没有梦里那样灼烧窒息的感觉,也没有徐先生危言耸听的不能靠近。


“他们都骗人。”
鞠婧祎没有抬头,怕自己哭的哗啦啦的样子太丢人。


“是啊,他们骗人。”


黄婷婷轻轻笑了一下,把怀里的鞠婧祎扶起来,很想多抱一会儿,但她怕自己会撑不下去。


慢慢牵起鞠婧祎的右手,契印里突突跳动的疼痛终于安分了下来,两只手掌合在一起,符文就像锁扣系上了一样恢复了平静。手指慢慢扣下去,路过关节,路过指腹,停在再也无法前进的指间的凹槽,停在这一刹那的世界尽头。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可惜,我只能陪你走到这了。

“我有生日礼物补给你。”她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还勉力勾起一个好看的让人安心的笑容。
“你把眼睛闭上。”

宫殿外绵延百米的长阶都空无一人,时间如果懂得仁慈,就该在这里多驻足一会儿。


她抱着她,深深的接了一个吻,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感觉脸上有黄婷婷的眼泪划过时,鞠婧祎还来不及问她怎么了,就被塞进了一颗药丸,是她拒绝了这么多天的奇异香气,紧接着颈侧就被点了穴道,药丸顺着食道滑落。

昏迷前,她听见了一句颤抖着的对不起。



“其实你不必非要选择第二条路,留封书信吧,把你想说的都写下来,我会替你转交,能够相忘于江湖,不也是一种解脱吗。”


黄婷婷眼神里泛着一种光,是那种追忆往事时才会有的,绵长的温柔。


“不行呀,我还欠她一份生日礼物呢。”

 

刚满十七岁的鞠婧祎和快要十八岁的黄婷婷并肩坐在儿时一起玩耍的那棵古树枝干上,各自晃着一双长腿。

对自己只想要钱来让父母安度晚年的生日愿望,鞠婧祎表示不屑,笑她没出息。


“那你呢,你下一个生日想要什么?”


鞠婧祎呃嗯了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开口说着,“小时候有一年下了暴雨你记得吗?”


“记得,好可怕的天气,雷暴把村口的树都烧起来了,大雨差点冲垮了我家。”


“当时我正在演武场玩耍,大雨一下倾盆而至,把我从里到外淋湿透了,我脱掉铠甲在雨里跑,姆妈和宫女都抓不住我,我就一直跑啊跑,雨水劈头盖脸的打下来,闪电一下一下的晃着眼睛,雷声阵阵,大地颤动,我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经历。”


黄婷婷撇了撇嘴,“淋湿了感冒有什么好的?”


“不是啦,是那种感觉。虽然过去了很久很久,事情的经过和细节都变模糊,但那种感觉永远不会褪去。”


“不顾一切的感觉,天雷地火,一眼万年,这就是我想要的,你能给吗?”


鞠婧祎傲娇的哼了一声的样子还在脑海里活灵活现的,当时黄婷婷说的是,我试试吧。


现在她想说,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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